第237章 失踪的村庄-《第九回响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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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听到“发光的村子”,老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抱紧拐杖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他眼中那点麻木被剧烈的痛苦和恐惧撕开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仿佛漏风般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格……格林威尔……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,“我们的家……没了……全都没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猛地抬起枯瘦的手指,指向峡谷下游,荧光村庄的方向。

    “三天前……雾来了……绿色的雾……从老矿井那边飘过来……一开始只是有点怪,井水变味了,养的鸡鸭不肯吃食,总朝着一个方向叫……然后……然后夜里就开始发光……房子、树、路……都泛着那该死的绿光……”

    老人的呼吸变得急促,语无伦次,但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悲伤如同溃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

    “人……人开始不对劲……先是老汤姆,他说他听见地下有声音在叫他,整天对着墙说话……然后是玛丽大婶,她一夜之间头发掉光了,皮肤变得像蜡……她做的面包,吃了的人全都肚子疼,吐出来的东西……是灰色的,像泥巴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们想跑……村长敲了钟,让大家往山上跑……但雾……雾散开了……不是飘,是像水一样漫过来……碰到雾的人……他们……”老人的声音骤然拔高,带着哭腔,却又死死压抑住,变成一种令人心碎的哽咽,“他们……停了!像木头桩子一样定在那里!然后……然后他们的影子开始自己动,从地上爬起来,变成黑乎乎的东西,反过来扑人!被扑到的人……就……就化了!像蜡烛一样化了!只剩下……只剩下一滩印子!”

    “我们拼命跑……往这边峡谷跑……雾……好像不太愿意进来,追到谷口就慢了……但我们丢下了好多人……汉克一家,为了拦住那黑影子,全家都……小丽莎,她才五岁,跑丢了鞋,哭着喊妈妈,然后就被雾吞了……”老人终于崩溃了,浑浊的眼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,滴在怀里那根粗糙的拐杖上,“一百二十七口人啊……逃出来的……就剩洞里这八个了……还有我,我这个没用的老骨头……”

    洞口的屏障后面,传来了压抑的、无法克制的啜泣声。是女人和孩子。

    艾琳感到胸口发闷,徽章传来的不再是钝痛,而是一种沉甸甸的、仿佛要压碎骨头的共情。陈维所在的“深海”中,那股蓄势待发的寂静,此刻翻涌起深沉的悲悯与冰冷的愤怒。她仿佛能“听”到他在无声地呐喊,对着那片被玷污、被吞噬的土地。

    “雾的源头是矿井?”赫伯特走上前,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,“老矿井?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?或者,最近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?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?”

    老人用肮脏的袖子抹了把脸,努力控制情绪。“矿井……废弃十几年了。说是矿脉断了,其实……听我爷爷说,那底下原本不是矿,是很久以前……打仗时候修的地堡还是啥,后来塌了,才有人挖出点零碎矿石……至于外人……”他努力回忆,“大概……一个月前?有一队人,穿着不像山里的,也不像城里的货郎,黑袍子,捂得严实,在村子外头转悠过,还找村长问过矿井的事。村长没让进,说塌方危险。他们也没多留,走了。”

    黑袍人。静默者?还是衰亡之吻?

    巴顿和艾琳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    “你们在这里躲了三天?”塔格问,目光扫过洞口简陋的屏障和地上那些可怜的物资,“吃的喝的还有吗?”

    老人摇摇头,眼神黯淡。“带出来的那点干粮,昨天就没了。水……靠这点溪流,烧开了喝,也不知道干不干净。有几个孩子发烧了,汉娜的腿被石头划了道大口子,肿得老高,一直说胡话……我们……我们不知道还能撑多久……那雾,好像一天比一天往外漫一点……我们怕……怕它哪天就涌进这峡谷里来……”

    他抬起头,那双深陷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睛,哀求地看着艾琳,看着每一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“你们……你们能带孩子们走吗?就孩子们……我们这些老的,残的,不行了……把孩子们带出去,随便送到哪个镇子,给口饭吃就行……求求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洞口的啜泣声变成了压抑的、绝望的哭泣。

    艾琳看着老人眼中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,看着洞口缝隙后那些惊恐的眼睛,听着徽章另一端深海传来的、与这片土地痛苦共鸣的无声咆哮。她想起了那只小小的、绣着歪扭太阳花的棉布鞋,想起了地上那些融化的人形污渍。

    火,真的要熄了。最后一点火星,就在这个冰冷峡谷的脆弱屏障后面,在饥饿、伤病和绝望中摇曳。
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痛肺部。

    “我们不会只带走孩子。”她的声音在峡谷中响起,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,“我们会想办法。所有人。”

    老人愣住了,似乎不敢相信。

    巴顿已经走上前,开始检查洞口屏障的牢固程度。“这堆破烂挡不住什么。得加固。”他看向岩壁,“石头够多。塔格,跟我来,找几块合适的。赫伯特,你看看伤员。莱拉,注意警戒,尤其是下游方向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问“能不能”,没有说“试试看”,直接开始分配任务。仿佛拯救这八个濒临熄灭的生命,是天经地义、刻不容缓的事情。

    赫伯特立刻走向洞口,对着里面轻声说:“别怕,我是……懂点草药的人。让我看看伤员,好吗?”

    洞口的屏障被小心翼翼地从里面移开一道缝隙。火光更清晰地透出来,照亮了里面八个蜷缩在一起、面黄肌瘦、满眼恐惧的幸存者——三个瑟瑟发抖的孩子,两个女孩一个男孩,两个紧紧搂着孩子的年轻母亲,其中一个腿上裹着肮脏布条,脸色潮红,显然在发烧,一个断了胳膊、用树枝简易固定的中年男人,一个不停喃喃自语、眼神涣散的老妇人,还有一个看起来稍微镇定些、但嘴唇干裂、扶着发烧女人的中年女人——应该是汉娜。

    小小的山洞里弥漫着绝望和病痛的气息。

    艾琳没有立刻进去。她站在原地,手按着徽章。深海中的共鸣越发强烈,不再是模糊的情绪,而是开始传递一些破碎的、但更加“有序”的感知片段——

    冰冷的、流动的暗绿色规则乱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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