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用她的命,来为自己这场可悲可笑的爱情,画上一个血淋淋的句号。 …… 夜,更深了。 海州城西区,一座废弃的纺织厂地下。 这里曾经是城市的排污总枢纽,巨大的管道如同怪兽的肠道,纵横交错,延伸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。 而现在,这里成了炎黄革命军最后的集结点。 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恶臭。 那是污水、血腥味、消毒水和硝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。 成千上万的士兵,挤在这片阴暗潮湿的空间里,没有人说话,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响。 他们的脸上,大多都带着伤,身上那件灰绿色的军装,早已被鲜血和污泥染成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。 疲惫,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。 但他们的眼睛里,却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和迷茫。 取而代代,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,所剩下的,如同野兽般的凶狠和麻木。 张猛,中央警卫师一团三营的营长,正靠在一根锈迹斑斑的管道上,检查着手里的突击步枪。 他身边的士兵,大多是他从滩头阵地上带下来的残兵,原本一千多人的营,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。 “营长,你说……我们这次能冲出去吗?” 旁边,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,一边用一块破布擦拭着刺刀,一边小声地问道。 他的声音,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,但他的眼神,却已经像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老兵一样,沉静得可怕。 张猛看了一眼这个叫“李狗蛋”的年轻士兵。 他记得,就在一天前,这个小子在滩头阵地上,还吓得抱着头哭。 可现在,他却能面不改色地,讨论着“冲出去”这种九死一生的话题。 战争,真是个能让男孩迅速变成男人的鬼地方。 “不知道。”张猛摇了摇头,将最后一个弹匣压满子弹,插进胸前的弹挂里,“总司令让咱冲,咱就冲。想那么多干啥?脑袋掉了碗大个疤。” “嘿嘿,也是。”李狗蛋咧嘴笑了笑,露出一口白牙,“反正烂命一条,死在哪不是死?能跟着总司令一起冲锋,死了也值了!” “你小子,倒是想得开。”张猛捶了他一拳,“一会儿冲起来,跟紧我,别他娘的掉队了。” “放心吧,营长!”李狗蛋拍了拍胸脯,“我这条命是您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,您去哪,我就去哪!” 张猛没有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从怀里,掏出了半包已经被压扁的香烟。 这是他身上,最后一点“奢侈品”了。 他抽出一根,叼在嘴里,却没有点燃。 他抬起头,看着不远处,那片用帆布临时隔出来的区域。 那里,灯火通明。 总司令,就在里面。 和他们这些只需要执行命令的大头兵不一样,总司令要考虑的,是整个战局。 他身上的压力,该有多大? 张猛不敢想。 他只知道,从滩头撤下来之后,他就没见总司令合过眼。 那个总是温文尔雅,待人和善的统帅,现在变得像一块冰,一块铁。 他的每一道命令,都简洁、冷酷,不带一丝感情。 有人说,总司令是被那个女人伤透了心,彻底变了。 张猛不懂什么情情爱爱。 他只知道,现在的总司令,让他感到害怕,但更让他感到……心安。 因为,只有这样冷酷的统帅,才能带领他们,从这片地狱里,杀出一条活路。 就在这时,那片帆布帘子被掀开了。 陈庆之从里面走了出来。 他没有穿那件元帅大衣,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士兵作训服,身上甚至没有佩戴任何军衔。 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,是他那张所有人都熟悉的、却又无比憔悴的脸。 他的手里,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。 他一出现,整个地下空间,瞬间安静了下来。 所有士兵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。 有敬畏,有崇拜,也有……一丝怜悯。 陈庆之没有说话,只是提着剑,一步一步地,走过这片由他的士兵组成的“丛林”。 他的目光,扫过一张张年轻的、疲惫的、却又无比坚定的脸。 他想说些什么。 想说一声“对不起”,因为自己的无能,才让他们陷入如此绝境。 想说一声“谢谢你们”,因为他们的信任,才让自己有勇气,站在这里。 但最终,他什么也没说。 任何语言,在即将到来的血战面前,都显得太过苍白。 他只是走到队伍的最前方,走到了张猛和李狗蛋的面前。 然后,他转过身,面向所有人,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。 剑尖,直指前方那片深邃的、散发着恶臭的黑暗。 那,是通往地狱的入口。 也是……他们求生的唯一方向。 “出发。” 陈庆之只说了两个字。 然后,他第一个,迈开脚步,走进了那片黑暗。 没有激昂的口号,没有热血的动员。 只有沉默的、决绝的,前行。 “跟上总司令!” 张猛怒吼一声,端起枪,紧紧地跟了上去。 李狗蛋和剩下的三百多名士兵,也立刻跟上。 紧接着,是其他的部队。 数万人的队伍,像一条沉默的、灰色的巨龙,无声无-息地,涌入了那如同蛛网般密布的地下管道。 下水道,就是他们的战壕。 黑暗,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。 管道里,又湿又滑,恶臭熏天。 士兵们趟着没过脚踝的污水,深一脚,浅一脚地,艰难前行。 他们不敢打开手电,只能借助管道上方,每隔一段距离才有的、从井盖缝隙里透进来的、微弱的月光,来辨别方向。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,但没有一个人掉队,没有一个人抱怨。 气氛压抑得可怕。 陈庆之走在最前面。 他的武功很高,本可以施展轻功,悄无声息地快速前进。 但他没有。 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士兵,一步一个脚印地,趟着脏水,走在最危险的地方。 他的感官,被提升到了极致。 他在听。 听着头顶上传来的,敌人的脚步声,车辆的行驶声。 他在用这种方式,判断着敌人的兵力部署,寻找着他们防御的薄弱点。 不知道走了多久。 前方带路的,一名从海州本地征召来的、熟悉地下管网的老工人,突然停下了脚步。 “总司令,到了。”老工人压低声音,指了指头顶上方一个巨大的圆形井盖,“这里是西三区,再往前,就是敌人的外围防线了。” “从这里上去,正对着的,是他们的一座临时军火库。” “好。”陈庆之点了点头。 他抬起头,看着那个井盖。 他知道,一旦推开这个盖子,迎接他们的,将是枪林弹雨。 一场血腥的、残酷的、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战斗,即将开始。 他转过头,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在黑暗中,望不到头的队伍。 他看到了张猛那张坚毅的脸,看到了李狗蛋那双紧张却又充满期待的眼睛。 他深吸一口气。 然后,对着身边的程耿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 程耿会意,从怀里,掏出了一支红色的信号枪。 他将枪口,对准了井盖。 第(3/3)页